这是头一次，陈舸戳破那层窗纱，明明白白说了出来。

他压低着声音，咬牙切齿，眼睛有些迷离，好像真的醉了。

这话放在上辈子，周妄是决计听不到的。因为周妄对他予取予求，从来没拒绝过他。如今重来一世，周妄下定决心远着他，情况反而反过来了。

周妄轻而易举挣脱了陈舸，然后扶着他，“你醉了，我带你回房间休息。”

陈舸挣扎：“我没醉。”

周妄嗯了一声，“我知道，醉鬼的理智是不会这么清醒，也不会在说话的时候控制着声音。所以我知道，你是装醉，只是给你找个理由。”

陈舸说的话有些私密了，大庭广众如果吆喝出来，有心人稍一琢磨就能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涌。

所以周妄说这家伙混蛋，满肚子的算计都使在他的身上。

陈舸臊的脸通红，眼神有些闪躲，是被人戳破之后的心虚气短。他是借着借酒装疯的名头，两人之间说清了，那就能恢复到以前兄友弟恭的场面。如果结果不欢而散，翌日也可以装作忘记了，维持现如今的状态。反正事态不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。可现在，周妄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，反而让他的戏不好往下唱了。

陈舸恼羞成怒道：“你以前也不这样直截了当，开门见山！”

周妄神色平静，“以前惯着你，现在不想惯你了。”

“……”陈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，“那你还管我干什么？！让我喝死算了！”

“今天是林姨的生日，你是她的亲儿子，客人没什么，你倒喝的酩酊烂醉，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你？”

陈舸阴测测地看他，“周妄！你非得这样是不是？！”

周妄不动弹，眉目低垂，迎上陈舸盛满怒火的眼眸。

“那你让我怎么做？我快疯了，一步走错，步步都错，到现在，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走了，好像怎么都是错的，所以我想离开。可看你这个反应，离开也是错。那你说，我要怎么做？你说，我做。”

周妄的语调极平静，平静到让人感到害怕，然后，他做了一个陈舸意料不到的动作，周妄慢慢低下头，抵在他的肩膀上，声音轻得像风，“陈舸，我会被你害死的。”

这个姿势太亲昵了，陈舸被吓了一跳，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
周妄僵着身子，看着陈舸不断后退的双脚，慢慢直起了身，“我错了，你也错了。你看，我们做不成情人，也做不成兄弟。”

周妄转身离开，身后突然传来噗通落水声。

陈舸心慌意乱之下，忘记身后就是泳池，一脚踏空，整个人摔了下去。

周妄心中一紧，随即想到陈舸会游泳，才放下心来。

不远处，任菲菲时不时关注着陈舸这边的动向，正巧看到陈舸慌不择路落水的样子，忍不住大笑出声，赶紧拿出手机准备拍他狼狈的一幕，好做以后威胁他的底牌。

可等了好一会儿，水面逐渐平静，还不见陈舸冒头，任菲菲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，下一秒，岸边的周妄有了动作，一跃而下，跳入水中。

任菲菲着急地拍着程与时的肩膀：“快快！快过去！好像出事了！”

几个人快速跑到泳池旁，周妄已经拖着陈舸到了池边，于是连忙把人拉了上来。

陈舸双目紧闭，牙关紧咬，脸色苍白。

任菲菲慌张：“怎么回事？陈舸怎么了？”

周妄脸色铁青，嘴唇紧闭，紧张的指尖都在发抖，“你们离远点，任菲菲，打120！不！不能打！找酒店经理，让他备车，我们去医院！”

任菲菲忙点头，“好！”

几个人赶紧留出空间，周妄解开陈舸脖颈上的几个扣子，拍了拍他的脸，喊了几声。

陈舸没有回应。

周妄趴在他的胸口上听了听心跳，然后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。

周妄死死盯着他，“陈舸，醒醒！”

周妄的声音有点发抖，恨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常。

他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，好像与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的小身影重合，周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抓住，难受的不知所以。

为什么逼他？

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？

不是说过自己准备放弃吗？

为什么非要让他两难？

为什么不能干脆放手？！

好在陈舸终于给了一点反应，吐了一点水。只是人还没有醒来。

任菲菲已经安排好了，酒店里有急救人员和设备，拉上陈舸就往附近的医院去。

周妄嘱咐任菲菲，“别到处声张，去宴会厅告诉陈叔。”

然后跟着车走了。

医院。

经过一系列检查, 陈舸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问题，但就是奇怪地陷入昏迷。

病床上，陈舸安静地躺在那里, 周妄目不转睛地盯着, 好像一眨眼，床上的人就会消失一样。